【內容提要】本文以明清南城地方史誌詩文、清宮秘檔朝章以及天地會簿等為中心,對“洪門”起源及其相關問題作了詳盡的考證,得出明清鼎革之際反清複明宗社黨秘密組織“洪門”始作俑於江西建昌府南城縣明益藩“洪門”墓城祖塋的結論。
【關 鍵 詞】洪門;秘密社會;南城明益藩;洪學;考證
中國革命先驅孫中山先生《建國方略》:“洪門者,創設於明朝遺老,起於康熙時代。蓋康熙以前,明朝之忠臣烈士多欲力圖恢複,誓不臣清,舍生赴義,屢起屢蹶與虜拚命,然卒不救明朝之亡。迨至康熙之世,清勢已盛而明朝之忠烈亦死亡殆盡,二三遺老見大勢已去無可挽回,乃欲以民族主義之根苗流傳後代,故以反清複明之宗旨結為團體……此殆洪門創設之本意”(注:《孫中山選集》卷上,第170-171頁,人民出版社1961年版。)。辛亥革命元老陶成章《教會源流考》:“天地會即洪門……何謂洪門?因明太祖年號洪武,故取以為名。指天為父,指地為母,故又名天地會”(注:《辛亥革命》(三),第199頁。)。又中國共產黨創始人李大釗先生《中山主義的國民革命與世界革命》:“第一國際時代在法國有一個關於天地會的記錄,這是一個中國人的第一國際的支部,會員以百萬稱,蔓延遍於全中國……多散處於中國南部及南洋、印度、美洲各處。這一個天地會與第一國際發生關係的事實……證明中國革命自始有與世界無產階級提攜的需要與傾向”(注:《李大釗選集》,人民出版社1959年版。)。史稱頑強奮鬥“二三百年來一個民族革命的集團”(注:肖一山:《天地會起源考》卷一。),成員遍布世界五大洲的秘密組織“洪門”,不但為孫中山先生推翻帝製肇基共和倚作幹城,且係與馬克思親自創建領導的第一國際保持組織聯係的唯一的中國革命團體,“洪門”神奇的革命秘史堪稱中國近現代史研究前沿的經典課題。
眾所周知,清乾隆帝為鎮壓天地會黨曾舉東南數省之力搜求株究“洪門”會史,雖漫無所獲而被迫承認“查天地會名目狂悖詭誕,而起自何人何地,嚴切追求終無確據”(注:《天地會》(五),第418頁,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6年5月版。)。卻累積約百五十萬字案牘文字,奠定“洪門學”基礎。公元1821年英屬馬六甲米勒博士發表《一個名為三合會的中國秘密組織》,“洪門學”脫穎而出,百餘年來國內外“洪學”著述汗牛充棟,屈指難數,惜皆數典忘祖,未克澄清“洪門”起源史謎。建國50年來“洪學”研究雖佳作迭出,成果不俗,於“洪門”起源史案仍各立門戶,言人人殊,刻舟膠柱,空穴其風。史家或疑“洪門”起源“恐永遠無法解決了”(注:陸寶千:《論晚清兩廣天地會政權》,載1957年台灣《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筆者不揣淺陋,首倡“洪門”明季創盟於南城明益藩王族。爰作“洪門考源”以證成孫中山先生“明朝遺老”創會之說不虛,並就教於海內外方家。
一 洪門與紅門
明遺民方以智《浮山此藏軒別集》卷1 :“岣岣崖為天壽(山)右護。《帝京景物略》載之。壬午(明崇禎十五年)同劉淇雲、鞏鴻圖遊,從紅門望長陵……遙望諸陵”。明北京十三陵“紅門”之製,沿自明南京孝陵“紅券門”之名。《明史·禮誌》:“正統十年謁三陵,諭……如洪武、永樂例。南京司禮太監陳祖圭言:‘魏國公徐俌每祭孝陵,皆由紅券門直入,至殿內行禮,僭妄宜改’。俌言:‘入由紅券門者,所以重祖宗之祭,尊皇上之命;出由小旁門者,所以守臣下之分。循守故事,幾及百年,豈敢擅易’。”明正統十年(1445)去洪武初凡78年,徐俌“幾及百年”之辯汲古成例。明遺民方以智《通雅》卷38《宮室》:“卷堂、墓前明堂也”。知明初陵寢祖製“紅券門”即明孝陵明堂享殿正門。明萬歷二十五年王性《廣誌繹》卷2《兩都》:“紅門……正坐鍾山”。南都祖塋“紅券門”萬歷間已更名“紅門”。史載明“山陵規製……南為紅門,門外石牌一;門內有時陟殿,為車駕更衣之所。永陵稍東有感恩殿,為駐蹕之所”(注:《明史·禮誌》,中華書局1974年版。)。對檢《明史·禮誌》:“隆慶二年,帝詣天壽山春祭……駕至天壽山紅門降輿。由左門入,升輿,駐蹕感恩殿”。明北京十三陵規製不但更南京孝陵“紅券門”舊名為“紅門”,且禮尊製崇,公侯百官不得“比魏國公徐氏世奉孝陵故事”(注:(明)沈德符:《萬歷野獲編》卷十四《禮部》,中華書局1959年2月版。)而“由紅券門直入”, 天子車駕至“紅門”亦須降輿步行。明顧炎武《昌平山水記》卷上:“大紅門,門三道,東西二角門,門外東西各有碑,刻曰:官員人等至此下馬……自大紅門以內,蒼鬆翠柏無慮數十萬株”。明季“大紅門”俗稱或因別於“小紅門”而獲名。顧氏《昌平山水記》卷上:“環山凡十口,自大紅門東三裏曰中山口……有小紅門,距州西門八裏,又東二裏曰榨子口,距大紅門三裏,凡口皆有垣”。顧炎武大、小紅門之稱為清初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卷11《順天府·昌平州·天壽山》沿錄,似皆明季清初北京十三陵“紅門”俗名。今檢明萬歷蔣一葵《長安客話》卷4 《郊坰雜記·紅門》:“皇陵禦道凡二十餘裏,百官謁陵,並於紅門更馬以入。張循占詩:華表雙標白玉欄,紅門下馬駐銀鞍”。蔣書自署“西城吏隱”,萬歷中官京師西城指揮使,諗悉京都掌故,“且博聞廣記,凡散現於稗官野史若古跡、若形勝……蔚然成帙”(注:(明)陸完學:《長安客話·序》,北京出版社1960年4月版。)。聞錄詳備,足資證史。知明北京皇陵“紅門”規製萬歷前似尚無大、小俗稱。
明顧炎武《昌平山水記》卷上:“凡(明皇)陵及妃嬪、太子、諸王之葬及上所禦殿,其外垣皆塗以紅”。又《明史·禮誌》:“正統二年諭:天壽山陵寢……工部欽天監官環山立界”。即顧書所謂“環山凡十口……凡口皆有垣”。明十三陵環山紅垣始設於正統初(1437),至明季世代相沿已二百餘年。據知明南、北皇陵“紅門”之名必因其“外垣皆塗以紅”式陵寢製度。且明藩“諸王之葬”例得與帝、後、太子葬製同式,依山營喪,環山皆垣,垣皆塗紅。明《長安客話》卷4 《郊坰雜記·諸王公主墳》:“凡諸王、公主夭殤者並葬金山……諸妃亦多葬此”。明王士性《廣誌繹》卷2《兩都》:“金山出城三十裏,宮人不得附天壽陵者,鹹葬金山。故朱門蜃牆,金鋪繡脊,從高望之儼然”。明諸王、公主及後宮妃嬪不得附葬天壽山皇陵者,雖“朱門”儼然而不得逾製僭稱“紅門”。明封建禮製等級之森嚴於此朱、紅一字之別可略窺一斑。亦證南城明益王墓垣塋門應不得僭稱“紅門”。
《明史·禮誌》:“正統十三年定親王塋地五十畝,房十五間;郡王塋地三十畝,房九間;郡王子塋地二十畝,房三間;郡主、縣主塋地十畝,房三間”。對檢南城明益藩塋地,僭禮違式遠逾祖製。清康熙十九年刊《南城縣誌》卷1《山川》:“城東二十裏:二仙山,地名水濺,明藩益莊王墓在焉。三十裏:金華山,山內有明益端王之墓,因圍四旁山塘田地四十裏。五十裏:資聖山,地名鬆溪,內有資聖寺,明益恭王柩厝此”。清同治十二年刊《南城縣誌》卷1 《山川》:“金華山:縣東三十裏,有明益端王墓,四旁山塘田地四十裏。民墳在其中者許祭掃,不得再葬。草木茂盛,虎豹傷人……資聖山:在鬆溪莊上東南,有益藩墓城,有寺”。南城明益藩墓城塋地不但逾製占地四十裏,禁民樵采入葬,且仿明南、北兩都祖陵規製僭稱“紅門”。清同治《南城縣誌》卷5 《武事》引清康熙潘來《許少保戰功記》:“康熙十五年丙辰五月……閩寇耿二營城東二聖山,其餘沙坪、紅門、梓木嶺諸賊不可勝計”。清乾隆二十四年刊《建昌府誌》卷4 《山川》:“南城東……梓木山:東十五裏”。《南城縣地名誌》第132頁:“沙坪:位於洪門西偏北6公裏……清順治年間王氏由撫州遷此。該地原是一片沙洲,故名”。清康熙初南城縣東二聖(仙)山、沙坪、紅門、梓木嶺等皆在明益藩塋域。明益藩塋區“紅門”又作“洪門”。清同治《南城縣誌》卷1《封域誌·疆界》:“隅關之外為鄉、都。明之……三十六都,縣東三十裏:洪門”。南城明益藩墓區“洪門”地名自明清以降沿襲至今,僅民國三十七年(1948)曾一度更名“藩門”,雖旋更旋複,時劇政促,卻不失為南城古“洪門”地名與明益府“藩門”關係之有力佐證。
明方以智《通雅》卷16《地輿》:“地名異音……紅、洪相通”。明萬歷何喬遠《閩書》卷14《方域誌·建寧府》:“洪山……有洪山廟,祀張式。式邑人,唐末率鄉裏禦盜戰死,血漬地上,因名洪山,以音近‘紅’矣”。又《南昌縣地名誌》第180 頁:“洪門頭:宋末龔氏由福建遷此,因處西城廟……廟四周都刷了紅漆,人稱紅廟,遂改名紅門頭,後演變成洪門頭”。洪、紅古匣母東部雙聲疊韻字,明清閩贛之際方音土語洪、紅不分,地名多見紅、洪混書互易。南城地誌存錄明益藩墓區“紅門”或“洪門”地名雖音通字歧,但推敲字音文義,參酌明製清誌,應以“洪門”為明益藩塋地本名。
南宋紹興廿七年(1157)童宗說《旴江誌》佚文:“南城……西辟洪泉門”(注:明《永樂大典》卷八○九一《十九庚·城·建昌府城》引。)。南宋開慶元年(1259)曾野《旴江前誌》佚文:“西曰洪泉……治平三年(1066)郡守黃師道改‘紅泉’。取謝靈運詩‘石磴瀉紅泉’之句。公改‘紅’曰‘洪’”(注:詳陳垣:《史諱舉例》卷八《遼金諱例》,北京科學出版社1958年1月版。)。 明洪武《建昌府圖經誌》佚文:“建昌府城西之門舊有二門,一曰紅泉門……紅泉門,正大西門也”(注:明《永樂大典》卷八○九一《十九庚·城·建昌府城》引。)。又清康熙《南城縣誌》卷1《名勝》:“城中……舊紅泉門”。北宋治平三年黃師道改建昌城西門“洪泉”為“紅泉”應係避遼道宗耶律洪基名諱(注:詳陳垣:《史諱舉例》卷八《遼金諱例》,北京科學出版社1958年1月版。)。故南宋回改“洪泉”。至明、 清複名“紅泉門”。與城東“洪門”分踞西、東而今、古、尊、卑相異。明益藩效南宋舊事改“紅門”為“洪門”既避僭禮逾製罪又避城西“紅泉門”名,與前引明人“朱門”、“紅門”之筆鼎足成三,雖一字三別而有異曲同工之雅。
自秦漢一統,宗法世襲,古帝王族胤《南齊書·陳顯達傳》:“世祖武皇帝……克纂洪嗣”。作“洪嗣”。《南史·宋紀》:“明帝因猜忍之情……剪落洪枝”。作“洪枝”。《漢書·敘傳》:“孝哀彬彬……彫落洪支”。又北宋王安石《除李璋製》:“以後家之洪支,為帝室之隆棟”。作“洪支”。晉陸機《答賈長淵》詩:“誕育洪胄,纂戎於魯”。又梁王僧孺《從子永寧令謙誄》:“昭昭洪胄映策光書”。作“洪胄”。晉成公綏《正旦大會行禮歌》:“肇建帝業,開國有晉,載德奕世,垂慶洪胤”。又唐李白《天長節使鄂州刺史韋公德政碑》:“大彭之洪胤,扶陽之貴族”。作“洪胤”。晉陸機《贈弟士龍》:“綿綿洪統,非爾孰容。”作“洪統”。唐李華《含元殿賦》:“萬有千歲,鍾景祚於洪裔”。作“洪裔”。《三國誌·魏書·管寧傳》:“陛下纂承洪緒”。又《魏書·李衝傳》:“朕以寡德,猥承洪緒”。作“洪緒”。秦漢迄明清,官書史牒凡皇家世係帝室公族每恭稱曰“洪”。文例繁贅,無庸絮舉。明張時徹撰《益莊王神道碑》:“王……太祖高皇帝七世孫,憲宗純皇帝其祖也,父益端王”(注:清同治十二年刊《南城縣誌》卷九《藝文誌·碑銘》。)。又明《益定王朱由木壙誌》:“端王為孝廟寵弟……王紹斯洪緒焉”(注:陳柏泉:《江西出土墓誌選編》,江西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南城明益藩係序天潢,派列玉牒,其宗門塋地循大明禮製“諸王之葬……外垣皆塗以紅”。又僭擬京師帝陵“紅門”之名而巧借洪、紅音同韻通易稱“洪門”,口之耳之其紅、洪無別,即符契朱明太祖洪胤憲宗洪嗣宗潢常儀又未逾禮僭製;筆之刻之雖紅、洪有別,卻帝緒皇統未墜又君、臣名分未泯,一音雙字,尊卑有序,雙字一音,嫡庶不紊,皆明封建王朝宗法等級製度及其禮教文化表征。
清康熙廿一年徐秉義《明末忠烈紀實》卷12:“黃端伯,字元公,江西新城人,崇禎戊辰進士……益藩與鄭芝龍結姻,橫甚。十五年,端伯入京論之”。清道光徐鼒《小腆紀傳》卷16:“益王居建昌,與鄭芝龍結姻,勢橫甚。端伯疏論之。益王亦劾端伯離間親藩及出妻、酗酒事,有詔候勘”。又明遺民查繼佐《國壽錄》卷2 《黃端伯傳》:“弘光中特疏益王不謹,後必難問……矯必自製”。黃端伯本南城鄰縣建昌府屬新城縣籍,所論明益藩“橫甚”僭越矯製諸事當出自親睹親聞。明季天下藩封尚未見王墓號“洪門”又或“俗呼紅門”(注:清同治十二年刊《南城縣誌》卷一《山川》。)者,明益藩雖狡弄紅、洪同音文字障眼法而實難脫僭妄之嫌。黃端伯崇禎十五年專程“入京與益王相訐”(注:(清)徐鼒:《小腆紀年附考》卷十,中華書局1957年5月版。)應及“洪門”矯製事。
綜上考述:一明南都孝陵“紅券門”與北京十三陵“紅門”之名皆發端於明帝王陵寢製度。二南城明益藩墓城僭號“洪門”又“俗呼紅門”或更稱“藩門”亦派生於明帝王皇陵規製,由京師祖陵“紅門”演變得名。三“紅門”與“洪門”在封建等級語言學中的遞生關係是明封建王朝宗法社會皇權與王權、皇陵與王墓等級製度的歷史反映。四明南、北、中皇陵“紅門”及亞文化模式的南城明益藩墓城“洪門”被明遺民舊臣視為列祖列宗山陵的象征。
二、洪門與明益藩
清嘉慶十六年五月七日廣西巡撫搜獲東蘭州天地會成員姚大羔藏《會簿》:“起手不離三,開口不離本”(注:清史資料叢刊《天地會》(一),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0年版。)。眾釋紛紜,莫衷一是,循環辯證,迄無篤論。堪稱“洪門”核心史謎。史家考“三和本都指的是洪:三指洪的偏旁,本指洪的含義”(注:胡珠生:《清代洪門史》,第47頁,遼寧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說頗近實惜未罄其底蘊。《漢書·諸侯王表序》:“秦內亡骨肉本根之輔,外亡尺土藩翼之衛”。明《萬歷野獲編》卷4《宗藩》:“嘉靖九年……上手作書與諸宗藩,欲將帝子應封者俱止為郡王而親王次子俱封鎮國將軍。先以書示少傅張璁,璁謂:果如此,天下將謂主上薄於本根”。在封建專製社會官方通行話語係統中“本”義指帝室宗藩,推生及死,又兼指帝王陵墓。明遺民彭孫貽《平寇誌》卷2:“崇禎八年正月丙寅,賊首掃地王、 太平王長驅至鳳陽……焚皇陵樓殿,燔鬆三十萬株”。明崇禎十六年楊士聰《玉堂薈記》卷上:“皇陵之變,燒毀明樓……金頂被穿一穴,不知深淺,地方官多諱之。自此連陷藩封,皇子繼薨,得非根本之地有所搖動而然歟”(注:《清代禁毀書叢刊》第一輯,台灣偉文圖書出版社1977年版。)(加重號原書自圈)。明季朝章邸報皆視南、北二京及中都鳳陽皇陵為“萬世根本之地”(注:(明)吳世濟:《太和縣禦寇始末》卷上。)。官書私誌,數典必崇皇寢,述本必尊祖陵,喋喋不疲,例不絮舉。檢姚本《會簿》:“長房吳天成在浙江,旗號
姚本《會簿》:“上有君臣結紫殿,出手開聲不離洪”。與“出手不離三,開口不離本”互讀成證。檢清同治《南城縣誌》卷1《山川》:“城內:新紫殿後泉,俗呼紅門泉”。倫敦不列顛博物館藏抄本Oriental 8207 B2《會簿》:“五人……流落紅門”。皆南城明益藩墓城“洪門”同音異寫。姚本《會簿》“紫殿……不離洪”與南城地方史誌“紫殿……紅門”對勘,早期天地會簿開宗明旨的創盟秘訣“出手開聲不離洪”所蘊藉神秘的“洪門情結”必源自南城明益藩塋製墓事。此“洪門”與明益藩關係內證一。
姚本《會簿》:“滿山樹木朱中興……鬆柏林中是我家”。貴本《會簿》:“鬆柏為號……鬆柏林中洪姓子”。英本O 8207 D《會簿》:“公主騎馬居前過,左鬆右柏是我家”。以山陵鬆柏為朱家中興根基,雖頻經史家注引,因皆未諳“洪門”本南城明益藩塋山墓城而未克成釋。史謂“鬆柏乃塚上物”(注:清同治十二年刊《南城縣誌》卷二《宮室》。)。南朝梁蕭統《文選》卷29《古詩十九首》:“遙望郭北墓……鬆柏夾廣路。”唐李善注引東漢仲長統《昌言》:“古之葬者,鬆柏梧桐以識其墳”。前引明鳳陽皇陵“鬆三十萬株”。北京十三陵“自大紅門以內,蒼鬆翠柏無慮數十萬株”。又明遺民方文《塗山續集》卷1 《戊申正月初四日恭謁孝陵感懷六百字》詩:“瞻彼鍾山阿,佳哉鬱蔥氣,其上為孝陵,其下孝陵衛,鬆柏千萬株,盡作虯龍勢”。明南、北、中都皇陵“紅門”之內“滿山樹木”之繁茂史不絕書,頗係明遺民舊臣“鬆柏林中”故國之思。但明季崇禎子弟已被農軍清兵誅除淨盡,而經清廷反複查實勘定的“閩、廣、江西等省天地會”(注:《福建巡撫張師誠奏閩廣贛等省天地會所傳洪二和尚起會根源片》,載《天地會》(一),第150頁。)根據地境內明朝宗國稱大藩者首推南城益府。明萬歷《建昌府誌》卷1《形勝》:“南城縣:金華白雲, 羅汝芳詩……鬆楸一望餘無際,胤祚千年遠未涯。金華山:在東三十裏,益端王葬此”。清同治《南城縣誌》卷1《山川》:“明益端王墓, 四旁山塘田地四十裏……草木茂盛,虎豹傷人。益莊王許民出入采取茅枝,虎患始息”。南城明益藩墓山“洪門”鬆柏一望無際,林木之盛竟至虎豹傷人,其四十裏塋域“滿山樹木”之數幾出明南、北、中都陵寢之右。實“閩、廣、江西等省會匪”(注:《閩浙總督汪誌伊奏查獲天地會會簿盟單片》,載《天地會》(一),第151頁。)嘯集潛聚之淵藪及“洪門”會黨“滿山樹木朱中興”又“鬆柏為號”抗清複明運動精神聖地之象征。此“洪門”與南城明益藩關係內證二。
姚本《會簿》:“有人問:爾頭上有水?答曰:腳下有火”。頂水踏火,狀類神魔,此語玄機,從無人破譯,亦無從破譯。貴本《會簿》:“天生生水水生天,地生生火火相連,此卦命成天地格”。英O 2339《會簿》:“天一生水水為先,地二生火並相連,水火合成天地格”。似水火天地之間又隱寓一“木”字,即《說文》:“格,木長貌”。檢《明史·諸王世表》:“洪武中,太祖以子孫蕃眾,命名慮有重複,乃於東宮、親王世係各擬二十字,字為一世。子孫初生,宗人府依世次立雙名,以上一字為據,其下一字則取五行偏旁者,以火、土、金、水、木為序……燕府後為帝係,曰:高瞻祁見祐,厚載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簡靖迪先猷”。史家“考明代帝係,熹宗、莊烈二帝名始及由字,其它王府亦多不出十字”(注:《明史·諸王世表》。)。明清鼎革之際南城益府宗姓存世多常、由、慈、和四輩。明崇禎七年十二月翰林院奉敕撰文《大明益王壙誌》:“王諱由木,於端王為六世孫。父曰敬王……子七:長慈炱”(注:陳柏泉:《江西出土墓誌選編》,江西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明史·諸王列傳》載益“敬王常
貴本《會簿》:“僧長萬雲龍,號慈光……拜萬雲龍為大哥在高溪起義”。英O 8207 D《會簿》:“萬雲龍……出家法名和滿”。又英O 8207 B1《會簿》:“萬雲龍大哥……法號雲龍”。號慈號和,自相
姚本《會簿》:“萬兄帶兵頓長江”。守先閣本《會簿》:“福建省……萬雲龍大哥。”貴本《會簿》:“長林寺……僧長萬雲龍號慈光”。英O 2339《會簿》:“廣東省惠州府石城縣太平寨白鶴林嶽神廟……萬大哥,滿麵胡須,身材高大猛勇過人。眾人道:願拜爾為大哥。時雍正甲寅年七月廿五日醜時插血立誓”。又英O 8207D 《會簿》:“經過浙江省萬雲山,萬雲龍乃本處太昌府扶婆縣人氏”。清嘉慶十一年《護理江西巡撫先福奏告示民人天地會淵源俾免為煽惑片》:“江西省拿獲福建杜世明案內……供稱:廣東、福建、江西、山東吃天地會的人都要扶助朱洪竹,山東有個萬大哥那裏人勢更強”(注:《天地會》(一),第148頁。)。天地會祖萬雲龍其人不但號慈號和皆南城明益藩宗室行輩派名,其本貫裏籍亦時閩時浙時粵時魯,出家修持又或嶽神廟或長林寺,盟會時間則上至清康熙下迄雍正,神龍見首不見尾,雲中偶露一鱗半爪,回光幻影,撲朔迷離。史論萬雲龍為“城府極深大徹大悟的大聰明人,眼看……大局已去,痛感前非,轉變立場,轉入地下,深化認識,立天地會以留反清複明之根苗,恐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注:《天地會創始人及起會年代考證》,《東南文化》1993年第1期。)。竟考稱萬雲龍即策動郭義、蔡祿等鄭成功將領和滿降清同時又立天地會反清複明,文冗陋不具引。其邏輯之混亂,立論之悖謬實駭人耳目。門外捫史,貽人笑柄,檢清乾隆帝《諭江西巡撫何裕城實力查拿江西天地會》:“朕恭閱世宗憲皇帝實錄,從前江西有傳布邪教之案……江西與閩省接壤,或有此等邪教輾轉流播,私相傳習”(注:《天地會》(一),第75頁。)。清帝不為閩、粵、浙、魯天地會案偽供所惑,疑“毗連閩粵”(注:《天地會》(一),第75頁。),境鄰浙魯的江西省為天地會淵窟,實一語中的。清順治八年七月廿三日江西巡撫夏一鶚題本:“餘黨恃險負固,蹂躪廬陵、泰和、永新三縣界連地方,焚劫殺掠,勢甚猖獗……吉安一郡緊與楚鄰,紅孽披猖”(注:《清代農民戰爭史資料選編》,第一冊(下),第286—287頁,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4年5月版。)。清檔順治八年江西腹地已見“紅(洪)孽”記載。又清康熙趙執信《飴山文集》卷10《中大夫福建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先祖叔韞退趙公暨元配張淑人合葬行實》:“(順治十三年)出為江西按察使司副使分巡湖西道。江右新附,山賊未靖。公駐節吉安,所屬永豐及鄰境之新淦、峽江、興國山穀深阻,鬱為盜藪……而劇盜萬雲龍者,破吉水、新喻二縣,既獲複逸去,公坐是奪俸。雲龍輾轉楚、閩間,多死黨,一日能知千裏外事。公百計鉤致,越二年,竟擒之”。清順治十五年(1658)江西按察副使趙進美擒獲“巨盜萬雲龍”事與英O 8207 B1《會簿》:“雲龍祭旗立綱常,帶兵前去出戰場……收殮大哥屍身轉,走到江西漳崗山”又葬在“江西省的白狗洞”等會內秘傳吻合。據知天地會祖“萬雲龍”確有其人,確有其事。其活動地域根於江西而旁及楚、閩鄰境又“一日能知千裏外事”會黨遍布閩、粵、浙、魯數省,為“洪(門)孽”劇魁。此“洪門”與明益藩關係內證五。
姚本《會簿》:“少林寺被火盡焚……驚動嶽神朱光、朱開二聖”。閣本《會簿》:“兄弟十八人登時化開一條火路,求到二位老僧名朱光、朱開……朱光、朱開二位老仙化陣黃氣各如雲橋,兄弟同過此橋”。又“眾兄弟拜朱光、朱開二位神明”。英O 2339《會簿》:“朱光、朱開二仙……化做二板橋渡過五人”。英O 8207 D《會簿》:“朱開、朱降下凡,化成黃、黑二路救出一十八個難僧”。英O 8207 G1 《會簿》:“當年火滅少林寺之時……有朱江、朱開二位大羅神仙救護”。秦寶琦譯荷蘭施列格《天地會》作“朱剛、朱開兩個神靈”。姚本《會簿》又異寫為“朱洪、朱誇”。考《宋本廣韻》卷1:“開、奒,苦哀切”。姚本“朱誇”應即“朱奒”抄誤,證“朱開”之名僅有其音而無定字。《宋本廣韻》卷1:“炱,徒哀切”。與開、奒皆同韻部字。開(溪母微部)、炱(透母之部)溪透鄰紐之微通轉方音無別,“朱開”其人應即明益末王朱慈炱化身。明萬歷《建昌府誌》卷4 《封建·益王世表》載:“輔國將軍:常洚……常江”。洚(匣母東部)、江(見母東部)見匣旁紐疊東為韻。又明季方以智《通雅》卷16《地輿》考明韻“東、冬同音”。光(見母陽部)、剛(見母陽部)、降(見母冬部)與江字見紐雙聲,東陽旁轉,音同韻通。明益藩王孫朱常洚或朱常江應即天地會祖“朱降”或“朱江”兩神的三界肉身,民國肖一山輯《會簿》或異寫為“白狗洞朱昌”。其人又與“朱洪英太子”有染。貴本《會簿》:“五祖帶支人馬退入白苟垌。團團圍住,太子絕糧而死……在白苟洞萬雲龍大哥碑前”。閣本《會簿》作“朱洪英太子走到白口洞中自刎而亡”。秦譯施列格《天地會》稱“江西省的白狗洞”。光、昌牙齒聲混迭陽成韻,土音相通。證“洪門”始祖“江西省的白狗洞”朱昌、萬雲龍、朱洪英太子者流皆明益府宗庶。檢《南城縣地名誌》第178 頁:“白果寨:位於南城、臨川兩縣交界處。傳說清初李氏居此……占山為王。後被清兵剿滅”。狗、苟、果皆見母雙聲通用字。南城“白果寨”或即“江西省的白狗洞”為明益藩武裝集團進窺撫州,退保建昌的前哨據點。此又“洪門”與明益藩關係內證六。
姚本《會簿》:“有兩板橋……失落一板在水。如今那一板橋往那裏去了。答曰:洪武主大戰泡洋(鄱陽)湖,撈去架江東橋去了。又問:橋是何人所造?答曰:是朱洪、朱誇二人所造”。坐實“洪門”朱氏造橋與江右關係。英O 8207 G1 《會簿》:“過橋進大洪門……到洪門題詩一首。詩曰:洪門今已重開,花亭坐上祖公來,隻為過橋盟義合,扶持明主坐龍台”。英O 2339《會簿》:“渡過浮橋入洪家……朱家造就洪家過,不過此橋是外人”。英O 8207 E3 《會簿》:“橋上過……又到洪門一座”。英藏《會簿》除將姚本“朱洪、朱誇二人所造”抄正為“此橋原係……朱光、朱開造成”(注:倫敦不列顛博物院藏O 2339抄本。)。其點晴之筆為“過了此橋又到何處,又到一度大洪門”(注:倫敦不列顛博物院藏O 8207 C1抄本。)。 “大放洪門……架橋開圩”(注:倫敦不列顛博物院藏O 8207 B1抄本。)並稱之為“紅橋”(注:倫敦不列顛博物院藏O 8207 B1抄本。)。“過了洪橋骨肉親”(注:倫敦不列顛博物院藏O 8207 D抄本。)。“洪門大會,橋頭相會”(注:倫敦不列顛博物院藏O 2339抄本。)。鎖定各本《會簿》所謂“江東橋”或“東橋”(注:倫敦不列顛博物院藏O 8207 E3抄本。 )與南城旴江東岸明益藩墓山“洪門”的史地銜接關係。檢清康熙《南城縣誌》卷1《津梁》:“太平橋在東川門外。舊為浮橋。宋嘉祐五年郡守豐有俊創立石橋……國朝順治乙酉毀於火。丙申郡守劉公道著、邑令李公正蔚複建。康熙壬寅橋上市民失火悉燼無遺”。南城太平橋為直通城東“洪門”明益藩墓山津梁。清順治二年、康熙元年迭毀於火,或非偶爾。又清康熙《南城縣誌》卷1《形勝》:“東郭虹橋即太平橋, 在郡東門外旴江之上……縣東北五裏烏龍潭”。虹、紅、洪聲同韻通,南城太平橋一名“虹橋”與天地會簿“紅橋”、“洪橋”史謠義貫音通。其“烏龍潭”南“太平”橋名尤與英O 8207 C1《會簿》:“初進洪門……渡過烏龍見太平”。“洪門通入太平地”(注:倫敦不列顛博物院藏O 8207 D抄本。)。又“到太平圩……順水遊遊到太平”(注:倫敦不列顛博物院藏O 8207 C1抄本。)詩訣印合,應非偶合。檢明嘉靖十九年八月益莊王朱厚燁撰《益端王墓碑》:“其有惠愛於民者……郡東有太平、通福二橋,實通閩浙,嚐圯於水,厚帤藏以助有司修理,往來稱快”。南城郡東二橋確本明益藩“朱家造就”。明羅汝芳《太平橋記》:“庚辰(萬歷八年)臘月橋北民舍災,延及橋…事聞益藩潢南殿下,捐金首倡”(注:清同治十二年刊《南城縣誌》卷九《藝文誌》載。)修築。又萬歷三十一年十二月翰林院奉敕撰《大明益宣王壙誌》:“王自奉藩以來,其善行非一,即如林之筆尤未易書,姑試紀其大者……佐駕太平之橋”(注:陳柏泉:《江西出土墓誌選編》。)。明嘉萬間益府諸王對太平橋迭圯迭修,天地會簿“朱光、朱開造成”口碑詩史信不為誣。明益藩諸王“捐金首倡”,“厚帤藏以助”地方“佐駕太平之橋”並非惠民善行而出諸一己私利。明嘉靖朱廷臣《通福橋記》:“郡城東二裏為東江,乃閩粵吳楚往來孔道也。宋太守方演孫建橋以濟,名曰通福。元末燹於兵……益王世子奉其母妃葬金華山,道出於茲,憫民病涉,毅然興複,發金萃材,鳩工募役,命內官張傑、工正朱鳳董其事。八墩七門,中為複道,覆以房,仍舊製也。唯崇石於墩,圜石為門,上為石道,向者板木俱置不用,則殿下之規畫因詳鑒前之木性不堅,概易以石而圖永固者也。始事於庚子(嘉靖十九年)孟秋,落成於壬寅(廿一年)仲夏。事竣左史張默、右史王公福請記,殿下初不有其功,固請再三乃諭命廷臣紀其顛末”(注:清同治十二年刊《南城縣誌》卷九《藝文誌》載。)。剔去益府內官屬吏溢美浮辭,南城東江諸橋“朱家造就”之真實背景,皆為明益藩旴江東“洪門”塋山墓事。值得注意的是就在建昌府籍鄉宦黃端伯入京疏參“益王不謹……矯必自製”又明益藩墓城矯稱“洪門”之明季,南城縣又大興土木修築東跨旴水直通“洪門”的萬年橋。清康熙《南城縣誌》卷1《津梁》:“萬年橋:崇禎甲戌副使吳麟瑞倡立石橋,二十四壘延石九層,為湖東諸郡冠。邑人捐貲……順治丁亥年始竣厥功”。萬年橋自明崇禎七年(1634)動工,清順治四年(1647)落成,工期橫跨明、清二代長達14年之久,其“捐貲”倡督之功當首推“勢橫甚”的明南城益府而為清誌諱沒。清康熙張世經《萬年橋碑》載萬年橋工“郡邑各屬吏及紳衿富民皆跳往助之……庶民子來,百堵皆作,十千維耦,如雲如風”(注:清康熙十九年刊《南城縣誌》卷十二《藝文誌》載。)。成千上萬各邑民夫於明清易祚血雨腥風之際“洪門”創盟刀光劍影之秋14年湮滅成謎的“洪門”築橋佚史,在天地會簿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歷史烙印。值得應幸的是南城“太平”、“萬年”二橋歷經數百年歲月仍“如雙
姚本《會簿》:“公主奇馬路上過,鬆柏林中是我家。英O 8207 D《會簿》:“公主騎馬居前過,左鬆右柏是我家。”皆“我家……公主”明藩宗女“洪門”逸蹤。姚本《會簿》:“問爾幾多堂下?答曰:上堂三間下堂二間共五間。問爾橫堂幾多?答曰:一片九間一片十間……問別人屋左右一樣,然何爾一邊多少?答曰:那一間是公主鄉房”。檢《明史·禮誌》:“正統十三年定……郡王塋地三十畝,房九間;郡王子塋地二十畝,房三間;郡主、縣主塋地十畝,房三間”。明益藩“洪門”塋製頗涉矯僭。其朱家“公主”則稽史有征。考英O 8207《會簿》:“鬆柏林中洪祖母,金娘改我做洪英……金氏祖母來相正”。又英O 8207 B1《會簿》:“始祖朱洪英, 妣金氏九娘……邦恒不欺共來朝”。又“朱氏洪英皇太祖,金娘原是立東宮……邦恒不欺吾明主”(注:倫敦不列顛博物院藏O 8207 B1抄本。)。英O 8207 D 《會簿》作“朱氏金娘”。貴本《會簿》稱“金氏夫人……金氏邦恒”。各本《會簿》“金娘”、“妣金氏九娘”、“金氏祖母”、“金氏夫人”或“朱氏金娘”又稱“鬆柏林中洪祖母”,應即“鬆柏林中……公主”。其子名“金邦恒”。檢明萬歷四十一年三月“益藩羅川王朱由
姚本《會簿》:“令旗發出去打清,宗公招集天下知……三共宗公遊四海”。明遺民方以智《通雅》卷24《官製》:“漢有宗伯,乃宗正卿……晉灼曰:宗伯、宗正也。近時宗人府以勳戚領之”。又明萬歷《建昌府誌》卷4《封建·宗學》:“本藩夙建宗學,三世於茲。 至萬歷三十九年始立宗正一、宗副二,約束諸宗”。明季以勳戚領宗人府職事亦見於南城益藩“宗正”、“宗副”佚製。檢清乾隆李天根《爝火錄》卷11:“乙酉六月壬子朔,益王由本起兵建昌……悉以戰守機宜委永寧王慈炎及羅川王由
姚本《會簿》:“鬆柏林中是我家……七寶紅錢遊天下,八座金鸞(鑾)是我家”。天地會簿隱語密訣,微言曲義又訛文錯字,三豕涉河,帝虎魯魚,多無從索解,亦從無解索。檢清康熙《南城縣誌》卷1 《山川》:“七寶山:明益恭王世子墓在焉”。又明翰林院撰《大明益宣王壙誌》:“萬歷癸卯十二月初三日子時,奉王柩及李妃、孫妃二柩合葬於南城縣十都七寶山,是即昭王之墓側也”(注:陳柏泉:《江西出土墓誌選編》。)。明益藩自端王弘治八年(1495)就藩建昌開國南城至明季覆國百五十年間共封端、莊、恭、昭、宣、敬、定、末七世八代益王。姚本《會簿》:“七寶……八座金鑾是我家”歌訣與英O 2339 P《會簿》:“羊羔美酒是我家……本是大明富貴家”史謠又貴本《會簿》:“問:你頭咁平。答:平天一字王”隱語互證,皆南城明益藩生衍七世八王卒葬七寶史事演義化出。其“七寶八座”的晦澀記錄不啻為傳嗣七世八代的明益府宗祧獨特的遺傳基因信息識別係統,將明季燕府“常由慈和”字派繁茂的血緣譜係樹嫡庶難分真贗不辨的金枝玉葉帝胤王裔有效地排斥出“洪門”起源史研究,成為明季“洪門”創盟於南城明益藩最可靠的遺傳學標誌。此“洪門”與明益藩關係內證十。
姚本《會簿》:“少林寺人等就領先鋒就去征西魯番。不用一兵將,隻得寺內一百二十八人就與西魯番交戰對壘,西魯番敗走,死者不計其數。少林寺人等打得勝鼓回朝……奸臣一時興兵追趕,慘極,一十八人走越四年走至海”。貴本《會簿》:“禦林軍數萬暗帶硫磺引火之物……少林寺被火盡焚”。閣本《會簿》:“三千禦林軍各帶硝磺火藥放火燒少林寺,眾僧……燒死一百一十人,隻剩十八人。”各本《會簿》異口同辭繪聲繪影的“火燒僧寺”故事為“洪門”秘史頭號懸案。史家多泥執閩寺,各鑿一據,各囿一地,皆未通“洪門”史蘊,不足征信。檢清康熙《南城縣誌》卷1《山川》:“資勝山,地名鬆溪,內有資勝寺,明益恭王柩厝此”。清同治《南城縣誌》卷3 《水利》:“四十都:和尚陂,資勝寺東南”。其“和尚陂”地望密邇明益藩墓城“資勝寺”。檢《南城縣地名誌》第134頁:“禾尚莊:位於洪門東偏南8.5公裏山崗上……因周圍田畝大部分屬於華林峰和尚寺所有,故稱和尚莊。清朝中期,此村被焚”。又“華頂峰:位於洪門鄉境內,東接禾尚莊……古時,山間有一華光寺,因而得名”(注:《南城縣地名誌》,第182頁,江西省南城縣地名委員會辦公室1986年10月版。)。林、頂土音混通,文無定字。其禍及“和尚莊”被焚的華林(頂)峰“華光寺”為天地會佚史頭號盲點。清同治《南城縣誌》卷1 《山川》:“三十七都:華林峰,硝石西北,有殿……龍潭,華林峰下,旱禱輙應。”華林(頂)峰古“華光寺”清中期被焚後在清修方誌中亦刪棄無遺。其寺當係明益藩墓祠享殿明季廢舍為梵院。檢貴本《會簿》:“花亭聚義同飲水,鬆柏林中是我家”。英O 2339《會簿》:“留在花亭伴帝邊”。英O 8207 D《會簿》:“入到花亭忙跪下……花亭結義洪英會”。又英O 8207 B1《會簿》:“義結花亭靔
姚本《會簿》:“青氣為天,黑氣為地,山乃為合。青黑山:青為天號,黑為地號,山為會號”。皆意晦義湮,史未能明。檢明遺民陳孝逸《癡山集》卷5 《哭迎先兄壺山歸柩以禮改殯挽十二首並作紀事》詩:“破家結客健兒場,欲辟飛龍海上疆……歷歷苦忠後不傳,坐看白日黑青天”(注:《清代禁毀書叢刊》第一輯。)。清同治《南城縣誌》卷8《流寓》:“孝逸字少遊,常寓南城章山寺,與徐拙庵、鄧止仲、肖明彝友善”。明南城遺民陳孝逸為臨川陳際泰子。清同治十一年刊《建昌府誌》卷8《寓賢》:“陳際泰字大士,臨川人……崇禎甲戊進士,十五(年)官行人,奉差益藩”。陳際泰《已吾集》卷2《朱淩寰近稿序》:“王孫朱淩寰……執義於餘而稱師”(注:《清代禁毀書叢刊》第一輯。)。陳氏為明益藩永寧王朱由
姚本《會簿》:“木立鬥世天下知,順天興明合和□,扶明絕清登龍位,同心協力討江山”。此詩經天地會眾口耳相傳,風靡山海。清乾隆五十二年正月廿一日《許阿協供單》:“小的係饒平縣上饒鄉人,年三十歲,平日賣酒曲生理……傳授了小的四句詩,小的還默寫得幾句。頭一句是日月車馬三千裏,第二句忘了。第三句是木立鬥世知天下、第四句是順天行道合和同”(注:《天地會》(一),第70頁。)。又乾隆五十二年二月廿七日《林功裕供單》:“教小的詩句:洪水漂流泛濫於天下,三千結拜李桃紅,木立鬥世天下知,洪水結拜皆一同”(注:《天地會》(一),第87頁。)。因天地會底層徒眾論授誤受謬憶錯誦,其詩訣“不能記憶齊全,或一句二句有互異者,亦有相同者”(注:《天地會》(一),第69頁。)。但“木立鬥世”四字顯係原版完璧,並引起清廷鷹犬高度警惕。《兩廣總督孫士毅奏盤獲並審訊天地會許阿協等情折》:“傳授詩語誘令入夥……率皆俚鄙之詞不成文理。詰之亦別無意義。唯內有‘木立鬥世知天下’句似係隱語,必有所指。嚴加究詰,該犯等始猶支吾不吐,加以刑嚇,始據供稱:木字係指順治十八年;立字係指康熙六十一年;鬥字係指雍正十三年;世字因天地會係起於乾隆三十二年,故以世字暗藏。臣聞之不勝發指,複加嚴訊,據供凡入會之人曉得此句歌訣者居多”(注:《天地會》(一),第69頁。)。許供本係清吏“刑嚇嚴訊”逼供誘供的產物,附會穿鑿,邏輯乖悖。即從字麵拆解“鬥”字也不符雍正朝十三年數。清君臣已疑“此會起於何時,不必拘泥許阿協所供,以乾隆三十二年為始”(注:《天地會》(一),第79頁。)。可謂深諳清獄爰書讞詞之弊。江湖浪傳二百餘年不衰的“木立鬥世……隱語”因俚鄙之臆猜刑嚇之曲供遂積澱為“洪門”謎辭《海底》死語,海內外洪學界有心問津無力運斤。今檢貴本《會簿》:“木立其師是本世”。英O 8207《會簿》:“木立其師成鬥世”。英O 2339《會簿》:“木立鬥世師傅”。證“木立鬥世”為“洪門”祖師佚號隱名。對檢清康熙十二年刊《新城縣誌》卷2《寺觀》:“南穀寺:在縣北十五裏八都。南唐保大中建,舊名龍安院。宋治平間改安福院。明弘治間僧息庵遷居九都南穀,在縣北二十五裏。皇清順治戊子毀。壬辰僧元諡同僧道信眾建。康熙元年請禪師墨歷主法席,改稱南穀寺……廩山塔院:皇清順治十七年僧墨歷建”。清乾隆十六年刊《新城縣誌》卷14《寺觀》:“南穀寺……康熙元年請禪師墨歷主法席”。墨歷即明遺民泰鬥方以智、字密之號曼公,參加南明政權抗清失敗後“變姓名……為僧,更名弘智,字無可,別號藥地”(注:《清史稿·方以智傳》,中華書局1977年8月版。)等。方氏《浮山文集後編》卷1《書周思皇紙》自稱:“壬辰(清順治九年)八月止匡廬……七年中五變姓名”。入贛後尤譎名詭號,年換地移。值得注意的是方氏僅隱身贛閩之際建昌山區十數年間自號頗契天地會“黑為地號”秘訣的“墨歷”。更令人驚詫的是“墨歷又諧音為木立”(注:侯外廬:《方以智全書前言·方以智的生平與學術貢獻》,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或異寫為“木立”。清康熙《新城縣誌》卷9《仙釋》:“皇清……僧弘智,字木立”。清乾隆《新城縣誌》卷14《仙釋》:“僧弘智字木立。著《泡莊》、《通雅》諸書”。方氏變名“木立”主持新城山寺前曾長期息影匿居南城。清同治《建昌府誌》卷8《寓賢》:“方以智字密之,桐城人。都禦史孔炤之子也。明崇禎庚辰進士,授翰林檢討。後披緇為僧……登匡廬五老峰。入旴江訪徐芳荷葉山中,適芳它出,就所居草庵棲止三閱月,人不知為何等頭陀也。芳之兄英見其扇頭書吒曰:此桐城方密之筆也,捉臂前詰,不得匿。複柱杖景雲、又入資聖及新城壽昌諸刹,往來數十年,一時名人無不從之遊”。又徐芳《西江遊草序》:“予同籍密之……戊戌(清順治十五年)冬訪予山中,因止旴、黎間”(注:(明)方文:《塗山續集前編》,上海古籍出版社《清人別集叢刊》版。)。徐芳即陳孝逸密友徐拙庵,為南城明遺民秘密社會重要人物。方以智經徐芳引介隱匿荷葉、資聖、景雲諸刹皆在南城明益藩“洪門”墓區。清同治《南城縣誌》卷1《山川》:“資聖山:在鬆溪莊上東南,有益藩墓城,有寺……荷葉山:拔起平疇,雙溪環彙,明徐芳讀書其中”。又“荷葉寺:四十四都荷葉山”(注:清同治十二年刊《南城縣誌》卷二《寺觀》。)。其“景雲”、“資聖寺”皆係明益藩墓城享殿廢施為寺。清乾隆《建昌府誌》卷22《寺觀》:“景德寺,舊在府治東,名景雲……明弘治間改辟益藩殿”。清同治《南城縣誌》卷2《寺觀》:“資聖寺:四十都。始蕭梁為萬鬆禪寺……南宋建炎賜額資聖。鹹淳勅改功德。萬歷四年益府采為寢園。國朝興複寺院,仍宋資聖額。邑僧多於此受戒”。明遺民領袖方以智頗具傳奇性地長期隱匿南城明益藩“洪門”墓祠廢寺並師益府“紅門”、“洪門”故智一音兩號“墨歷”、“木立”,與天地會簿“黑為地號”、“木立鬥世”歌訣隱語互勘成證,對“洪門學”與明清秘密社會史及方以智研究的革命性影響實不難估評。姚本《會簿》“鬥世”又作“鬥市”(注:《天地會》(一),第31頁影印原件。)。天地會訣世、市音同字異,贛閩邊方言土語混用,孰為本字尚應辯證。檢闕名朝鮮人《皇明遺民傳》卷1:“方以智字密之,崇禎庚辰進士”。方氏“進士”聲名已遠播海外。考清康熙五十二年“八閩後學東海卓亭子錄並訂”刊明佚名《新刻江湖切要》卷上《官職類》:“進士:鬥士”。士、市雙聲迭韻字,閩贛邊區方音譯寫或秘密社會方言異寫字借義移,形誼兩失。筆者首揭天地會隱語“木立鬥世”為“木立進士”。清康熙十年死於“粵案”的“木立進士”方以智應即貴本《會簿》所謂“二戶插草方大洪,紅旗飄飄鎮廣東”的“洪門”祖師“方大洪”原型真身。此“洪門”與南城明益藩關係內證十三。
姚本《會簿》:“木楊城內米滿倉……木楊城內招兄弟”。貴本《會簿》:“渡過烏龍見太平……橋心一看木楊城”。其“木楊城”當與南城“洪門”、“太平橋”鄰境。1985年廣西田林縣江洞村發現的《天地會文書》抄本即田本《會簿》:“扶起明主座木陽”。“楊”字異寫作“陽”。英O 8207 D《會簿》:“挖土築城名穆楊城……滴血盟心本姓洪,穆楊城內拜主公”。英O 2339《會簿》:“萬種傳落在楊城……洪米為寶鎮楊城”。又繁構為“穆楊城”或簡稱“楊城”。筆者綜計英藏諸本《會簿》“楊城”或“木楊城”等成辭達106例。 天地會簿門必入“洪門”城必入“楊城”,堪稱“洪門學”最具流民文化色彩的“水滸式”童話城堡。學者聚訟百年,未得其門而入其城。天地會史權威羅爾綱先生曾有“幾經詮釋,終苦不得其解”(注:羅爾綱:《困學叢書》,第598頁。)之歎。陳寶良破讀“木楊城,楊當為陽之訛”(注:陳寶良:《中國的社與會》,第102頁,浙江人民出版社1996年3月版。)寫,疑“楊”非本字。王學泰考“木楊城可能是牧羊城之訛”(注:王學泰:《燕譚集·木楊城之謎》,新華出版社《學人文庫》1997年10月版。),又疑“楊”為“羊”,皆極中肯綮。檢明天順五年刊《大明一統誌》卷54《撫州府·山川》:“羊角山石:在府治譙樓前,俗傳有人自西蜀青城山來……扣石雲:青城山有書。石忽開,書入複合,人亦不知所往”。明崇禎七年刊《撫州府誌》卷4 《地理誌·山川紀》:“羊角山,府治位焉,左有石筍出土中如羊角。昔傳有自蜀青城山來者,叩角致書而石開。後人神之,扁為‘羊角洞天’……東北低處為蓮花廢寺,有石橫出如羊腳曰羊腳石,諺或以為羊城”。又1982年撫州市出土明萬歷四十二年十二月臨川湯顯祖撰《明故南營聶公暨馮氏孺人合葬墓誌銘》:“公諱雲程、號南營……家宅羊城”(注:《江西出土墓誌選編》,第434頁。)。撫州“羊城”俗名,不見於明天順中官誌,崇禎誌雖首錄“俗諺”而譏其“事非雅馴,薦紳先生難言之”(注:明崇禎七年刊《撫州府誌》卷四《地理誌·山川紀》。)。清康、雍諸誌始津津於此“故諺謂羊城”(注:清康熙二十七年刊《撫州府誌》卷三《山川》。)故事。其名當為明嘉萬“後人神之”而流行於明末清初。檢《左傳·昭公廿七年》:“陽虎”。《定公五年》作“楊虎”。《左傳·昭公廿八年》:“梗楊”。《國語·晉語》作“梗陽”。《左傳·成公十七年》:“夷陽五”。《國語·晉語》作“夷羊午”。《山海經·海內南經》:“梟陽國”。《淮南子·汜論》、《文選·吳都賦》皆作“梟羊”。又《楚辭·哀時命》:“梟楊”。南宋洪興祖《補注》引東漢張衡《玄圖》作“梟羊”。楊、陽、羊雙聲迭韻通假字,古俗混用,例不勝舉。天地會簿“楊城”俗訣實濫觴於明季撫州“羊城”俗諺,原始會簿又加密繁衍為“木楊城”或“穆楊城”。清康熙五十六年刊楊陸榮《三藩紀事本末》卷2 《益藩擾湖東》:“郡藩永寧王慈炎及羅川王……提兵出湖東,複建昌,乘勝拔撫州及進賢縣。先是,永寧之走寧都也,羅川與艾命新拔撫州而不能守,退師許灣,招集貴、東、安仁兵近二萬。永寧複撫、建,羅川率兵來合,約分道進恢江省”。撫州唇齒南城,與建昌雞犬相聞,皆福建門戶入閩孔道。英O 8207 G1《會簿》:“唐王始立木楊城……盡把胡人一掃平”。英O 8207 B1《會簿》:“唐皇始立木楊城,雲龍重修顯威名”。又清乾隆《爝火錄》卷13:“永寧王慈炎招連子峒土兵數萬複建昌,入撫州……唐王賜號龍武新軍”。明益藩諸王創盟“洪門”聚軍抗清,其前期戰役皆圍繞撫州展開,與福建隆武朝犄角相倚,戰略上有力屏障了唐王政權側翼。清康熙二十七年刊《撫州府誌》卷13《兵氛》:“順治乙酉夏大兵克江西……明建昌益藩募兵數千駐府為守禦計。大兵至,奔散,城內外死者數萬人。以吳汝學鎮守。是秋,永寧王自閩率峒寇萬餘人入據撫州,大兵圍之三月始克”。又清順治“戊子金聲恒、王得仁叛,事聞命禁兵致討,圍之南昌半年,其帥張自盛等駐撫州招募亡命,眾至十萬,深山窮穀無不搜掠,至己醜年正月事平……康熙十三年四月逆藩耿精忠踞閩叛,遣偽將軍易明攻撫州,城守遊擊楊玉,守備王士質從逆,七月初六日城陷,土賊乘間盤踞各邑”(注:清康熙二十七年刊《撫州府誌》卷十三《兵氛》。)。自清順治六年至康熙十五年30年間,建昌門戶入閩咽喉“羊城”撫州一直是南明殘餘勢力與滿清反複爭奪割據的軍事衝要之地。時明時清數度易手,進攻退守勝敗靡定。史稱“木楊城是天地會文獻中經常提到的,它有時指自己的基地,有時指敵方的堡壘”(注:王學泰:《燕譚集·木楊城之謎》。)。各本《會簿》史謠時而“攻木楊城”時而“守木楊城”,頗似“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文字遊戲,令後世史家如墮五裏霧中,疑信失據。筆者今據南城明益藩“洪門”會黨武裝割據湖東攻防撫州戰史及“羊城”俗名詮之,傳疑百年的“木楊城”史謎可真相大白於天下。此“洪門”與明益藩關係內證十四。
姚本《會簿》:“天上有水水為先,地下有火火相連”。筆者已論天地會簿非纂於一地,輯於一手,撰於一時,其口誦手錄者除個別明末清初縉紳鄉儒外多係屠狗牧牛引車賣漿者流,故鄙俚龐瑣“不成文理……別無意義”。惟姚本《會簿》破天荒保留了五首署名“水東先”的組詩,吉光片羽,璞玉渾金,為解決原始會簿著作人之謎提供了可靠鑰匙。史家考“水東先亦即水東先生,當時廈門和金門島上聚集著大批閩南籍官紳,水東先生正是這批閩南籍南明官紳及其後裔中人士”(注:胡珠生:《清代洪門史》,第46頁。)。今檢姚本《會簿》水東先組詩總名“水先成”。其“水東先”、“水先成”與前引“水為先”參相印證,其“水東先”必非“水東先生”之謂。明沈德符《萬歷野獲編》卷4《宗藩》:“今帝係以及各藩府名,其上一字為太祖所定而下一字以五行相傳……金、木、水、火、土附之”。其“水東先”又“水為先”必燕係“常”字水行,與明益藩世係支派有關。清乾隆《爝火錄》卷17:“順治四年十一月,瀘溪魏一柱襲破將樂,聯結鄖西、德化、興安諸藩攻克建寧……鄖西王常湖,益端王五世孫”。創盟“洪門”的明益藩永寧、羅川諸王敗死後,鄖西、德化常字水行諸王退踞閩西山中堅持抗清,故會訣三複斯言,言必“水……先”,不憚煩而推崇之。而“東”字可破讀為“由木”二字。益定王朱由木雖卒於明崇禎七年,但明季抗清軍興,“洪門”會起,明益藩宗社黨中除少量常字水行郡王外,核心以“頭上有水,腳下有火”的益府宗正、宗副永寧王朱由
姚本《會簿》:“五位兄弟保駕小主……五位兄弟回來不見小主,不知下落,身無依靠”。又“爾穿甲去哪裏?答曰:將去與清兵交戰。問:因何事情?答曰:因為江山之事。問:爾勝敗如何?答曰:頭三陣清兵敗走,後三陣失落小主,特來訪主”(注:姚本《會簿》,載《天地會》(一)第15頁。)。清道光《小腆紀傳》補遺卷1 《宗藩》:“乙酉秋七月也,初周藩保寧王紹
綜上考述:一明清鼎革之際反清複明宗社黨秘密組織“洪門”始作俑於江西建昌府南城縣明益藩“洪門”墓城祖塋。清順治初潛熾於閩、海,康熙間浸盛於長江、珠江流域。二“洪門”會訣“七寶八座”是南城明益藩創盟“洪門”會黨佚史的標準解碼器。三“洪門”諸神話及半神化始祖以南城明益藩“由”字輩“宗公”郡藩為核心,由字輩“頭上水”常字派與“腳下火”慈字派宗支及金氏昆仲等郡主、儀賓為骨幹構成。“洪門”會史“小主”或“太子”亦皆指明益藩世子嫡孫。四“洪門”會史傳奇人物萬雲龍確有其人。清順治16—18年仍堅持贛、閩武裝抗清,其字“慈”字“和”表明其明益藩宗子王孫身份。“洪門”原始文獻纂錄人“水東先”亦必南城明益藩“慈”字派宗人。五“洪門”會史謎中之謎“木楊城”故事脫胎於明益藩“洪門”會黨武裝撫州攻防戰史。明季清初撫州俗名“羊城”。六“洪門”會史盟儀具神秘象征意義的“洪橋”圖騰原型今南城“太平”、“萬年”二橋為“洪學史”重要存世文物史證。七“洪門”會史膾炙人口轟傳不疲的“火燒僧寺”史話簿簿秘傳應非無稽。有證據顯示其祖本移植於清中期南城明益藩“洪門”墓祠寢殿“華光寺”、“和尚莊”被焚史實。華光寺祀“洪門”宗祠主神“華光大帝”即“天地爺爺”為其被焚禁真實史因。八明遺民翹楚方以智清順、康間蟄伏南城明益藩“洪門”墓寺,其“木立”佚號迭見“洪門”會簿,方氏與明益府姻戚陳孝逸等南城秘密社會精英皆“洪門”巨擘。
三、餘考
1、貞元洪門
北宋建隆二年《唐會要》卷97《吐蕃》:“貞元二年九月,吐蕃遊騎及於好畤,京師戒嚴。上遣左金吾衛將軍張獻甫等統兵屯於鹹陽……其年十一月,吐蕃陷我鹽州”。《舊唐書·張獻甫傳》:“貞元四年……於彭原置義倉,方渠、馬嶺等縣選險要之地以為烽堡。又上疏請複鹽州及洪門、洛原等鎮,各置兵防以備蕃寇,朝廷從之”。又《新唐書·張獻甫傳》:“貞元四年……獻甫乃得入,於是斷山浚塹,選岩要地築烽堡,請複鹽州及洪門、洛原鎮屯兵”。此明、清以遠史籍僅見“洪門”孤例,其地望必居唐、蕃前線鹽州、彭原、馬嶺、方渠、洛原軍事築壘地域間。且山塹險要,應無人煙。唐貞元四年(788 )張獻甫築堡“洪門鎮”抗擊“蕃寇”史事與約900 年後“洪門”祖傳“西魯番”戰事頗多吻合。今檢《大明一統誌》卷76《慶陽府·古跡》:“馬嶺廢縣:在環縣南一百三十裏。漢置,後魏廢為鎮,隋複置,唐因之,宋廢。方渠廢縣:在環縣南七十裏。漢縣,後魏廢為鎮,唐複置,五代晉省……彭原廢縣:在府城西南八十裏。後魏破赫連定於此,置彭陽縣;隋改彭原,唐初於此置彭州,元省。洛原廢縣:在府城東北二百七十裏。後魏置歸德縣,隋改洛原,後廢;唐複置,宋為堡”。唐、蕃邊境彭原、馬嶺、方渠、洛原等軍事戍鎮五代迄宋元間陸續廢省為村堡,明誌皆湮為“古跡”。而與之烽角守望的臨時軍事支撐點“洪門鎮”曇花一現,唐、蕃戰後即從唐、宋輿圖地誌中消失,明誌已無“跡”可尋。筆者判定唐軍抗蕃前沿據點“洪門鎮”與明南城益王墓城“洪門”之間無有機聯係,與天地會簿“西魯番”傳說“康熙時藏人寇邊……一百廿八僧應募誓必掃蕩西藏”(注:徐珂:《清稗類鈔》第八冊《會黨類·天地會》,第3627頁,中華書局1986年3月版。)稗史亦風馬牛不相及。
2、黎川洪門
《黎川縣地名誌》第36頁:“洪門:在中田南1公裏山坳中。洪氏立基。24戶,172人。1967年,李氏由河東遷居”。 黎川縣即明建昌府轄南城、新城、南豐、廣昌四縣之新城縣,南宋紹興八年割建昌軍南城縣東南五鄉置。1914年改稱黎川。東枕武夷天險控引閩粵,西撫南城之背拱衛“洪門”,為建昌入閩必經隘道,及“木立”祖師方以智變名棲“止旴、黎間”密盟抗清的“洪門”會黨集散地,其史地區位值得“洪學”界高度重視。經檢歷修《新城縣誌》皆不載“洪門”地名,黎川縣“洪門”得名應不逾百年。該村1967年始由李氏遷居,“洪氏立基”之說似亦無根膚語。誌載黎川“洪門”所居“中田鄉:位於日峰鎮正西,地處洪門水庫上遊”(注:《黎川縣地名誌》,第33頁。)。距南城縣“洪門”直線距離不足30裏,可以判定:黎川“洪門”地名必孳乳於南城明益王塋域“洪門”之名,與原生態的明南、北、中都皇陵“紅門”、次生態的明南城益藩王塋“洪門”構**歷史地理名稱演進鏈,屬歷史地理專名“洪門”語稱的再生形態。
3、泗州紅門
《明史·禮誌》:“太祖即位,追上四世帝號。皇祖考熙祖,墓在鳳陽府泗州
四、結語
清道光十一年六月十九日《閩浙總督孫爾準奏添弟會傳播情形折》:“伏查閩省之有會匪,其始皆從江西省傳演而來。因上遊延平、建寧、邵武、汀州各府,處處與江西接壤,被其流毒,歷有年所,源流甚遠”。孫折詳奏“臣於嘉慶十九年到汀州府任,拿獲張顯魯、熊毛、僧海文等各案,起有會簿等件。又檢查嘉慶十五、十七、二十一等年歷辦會匪……各案,起獲花帖、會簿、符紙、旗、布等項”(注:《天地會》(六),第229頁。)。曾親睹清嘉慶至道光中歷年搜繳閩、贛間天地會文件,又審得“當日各犯原供皆稱……此係會內相傳舊套,亦不知起於何時”(注:《天地會》(六),第229頁。)。亦曾親聞涉案會黨“相傳舊套”之供辭,其“閩省之有會匪其始皆從江西省傳演而來……源流甚遠”奏章循流溯源,字字契史,惜未能引起“洪學”界的充分注意。
筆者首證與閩西“延平、建寧、邵武、汀州各府……接壤”的南城明益藩墓城“洪門”,得名於明南、北、中都皇陵祖寢“紅門”規製。明季清初南城明益藩羅川王、永寧王等宗社黨骨幹創建反清複國秘密團體,以明室陵寢父祖墓城象征“洪門”為精神紐帶,所謂“鬆柏為號”、“金花(華)為令”(注:《天地會》(一),第12頁載貴本《會簿》。“金華山”為南城明益藩“洪門”墓山,考詳前文。),具有強烈的血緣家族及模擬血緣家族性質。“洪門”早期核心除南城明益藩子弟外,積極吸納方以智、艾南英、陳孝逸等逃禪遁道誓不降清的江右、江南官紳文士參盟,稱師稱祖,嗬胡罵虜,具有強烈的地緣文化及虛擬地緣文化色彩。
筆者首倡以明清南城地方史誌詩文與南城明益藩家族譜牒碑銘為坐標係,參照清宮秘檔朝章,全方位解讀流布有緒、稽史無據、“相傳舊套”幾四世紀的天地會簿,賦於“洪門史”研究以自然的、歷史的詮釋原則而非傳說的神話式詮釋遊戲;賦於“洪門學”課題以實證的、科學的闡述模式而非穿鑿的猜謎式闡述競技;嚴格過濾天地會簿詩謠歌訣中被刻意加密諱飾的非邏輯非理性因素,徹底剝離天地會史創盟諸祖被隨意渲染附會的超自然超時空特征,在堅實的史料、史實基礎上為國內外“洪學”研究重新奠定天下“洪門”之根,重新勘定天下“洪門”之源。迎接21世紀“洪學”研究黃金時代的來臨。
作者簡介: 吳之邨(1956-),男,湖北武漢人,江西省收藏學研究會會長,中國舒同書法研究會副會長。
文章出處:《安徽史學》2003年第1期,第10~2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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